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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亦強—白羽黑翼《黑天鵝》

電影:《黑天鵝》

導演:

編劇:等…

主要演員:娜塔莉·波特曼 / /薇諾娜·瑞德 /文森特·卡索 /芭芭拉·赫希 /等等…

上映日期:2010-12-17(美国)

劇情簡介

紐約劇團要重排《天鵝湖》,因前領舞Beth(薇諾娜•賴德 Winona Ryder 飾)離去,總監Thomas(文森特•卡索爾 Vincent Cassel. 飾)決定海選新領舞,且要求領舞要分飾黑天鵝與白天鵝。Nina(娜塔莉•波特曼Natalie Portman 飾)自幼練習芭蕾舞,在母親的細心關照下,技藝出眾。這次,她希望可以脫穎而出。然而,在競爭中,她發現心機頗重的Lily(米拉•庫妮絲 Mila Kunis 飾)是自己的強勁對手。在選拔中,她的白天鵝表演的無可挑剔,但是黑天鵝不及Lily。她感到身心俱疲,回家還發現了背部的紅斑與腳傷。她一個人找到總監,希望爭取一下。總監趁機親吻她,卻被她強硬拒絕。結果,總監居然選了她。隊友懷疑她靠色相上位。在酒會上,Beth甚至當眾發泄。這種壓力外加傷病,一直影響着她的發揮。總監啟發她要釋放激情,表現出黑天鵝的誘惑。在強大的心理暗示中,她似乎也滑向了黑天鵝的角色……


獲得獎項

1989年法國凱撒獎
最佳音樂 Éric Serra
第83屆奧斯卡金像獎 (2011)

  • 最佳影片(提名) 邁克·麥達沃伊 / Scott Franklin / Brian Oliver
  • 最佳導演(提名)
  • 最佳女主角 娜塔莉·波特曼
  • 最佳剪輯(提名) Andrew Weisblum
  • 最佳攝影(提名) 馬修·利巴提克

第67屆威尼斯電影節 (2010)

第68屆金球獎 (2011)

第35屆日本電影學院獎 (2012)

  • 最佳外語片(提名)

第55屆意大利大衛獎 (2011)

第20屆MTV電影獎 (2011)

第76屆紐約影評人協會獎 (2010)

  • 最佳攝影 馬修·利巴提克

第9屆華盛頓影評人協會獎 (2010)

  • 最佳影片(提名)
  • 最佳導演(提名)
  • 最佳女主角(提名) 娜塔莉·波特曼
  • 最佳原創劇本(提名) 安德雷斯·海因斯 / John J. McLaughlin / 馬克·海曼
  • 最佳攝影(提名) 馬修·利巴提克
  • 最佳配樂(提名) 克林特·曼塞爾
  • 最佳藝術指導(提名)

第31屆波士頓影評人協會獎 (2010)

第15屆聖地亞哥影評人協會獎 (2010)

  • 最佳影片(提名)
  • 最佳導演
  • 最佳女主角(提名) 娜塔莉·波特曼
  • 最佳攝影(提名) 馬修·利巴提克
  • 最佳剪輯(提名) Andrew Weisblum
  • 最佳配樂(提名) 克林特·曼塞爾
  • 最佳藝術指導(提名) Thérèse DePrez

第23屆芝加哥影評人協會獎 (2010)

  • 最佳影片(提名)
  • 最佳導演(提名)
  • 最佳女主角 娜塔莉·波特曼
  • 最佳原創劇本(提名) 安德雷斯·海因斯 / John J. McLaughlin / 馬克·海曼
  • 最佳攝影(提名) 馬修·利巴提克
  • 最佳原創配樂 克林特·曼塞爾

第44屆堪薩斯影評人協會獎 (2011)

第10屆鳳凰城影評人協會獎 (2010)

  • 最佳女主角 娜塔莉·波特曼
  • 最佳原創劇本(提名) 安德雷斯·海因斯 / John J. McLaughlin / 馬克·海曼
  • 最佳剪輯(提名) Andrew Weisblum

第19屆東南影評人協會獎 (2010)

第13屆美國青少年選擇獎 (2011)

第1屆豆瓣電影鑫像獎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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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

2010-12-28 |

一、意象:

1、顏色和衣飾
顏色的喻意最常用也最明顯。
白色、粉色:白天鵝、妮娜。黑色:黑天鵝、母親、莉莉、貝絲。灰色:唯一的男主角——舞團藝術總監托馬斯。
白色:妮娜的枕頭是黑白花紋的,在多個夢醒的俯看鏡頭中,她的頭顱都正好擱在黑色藤蔓花紋盤繞糾纏的中心;她的雪白圍巾,呈絨毛狀,既是白天鵝羽翎的象徵,又像是雛鳥新生未豐的遍體軟茸。(以這種絨毛狀服飾象徵純潔,不久前在《單身男子》中也見過:尼古拉斯-霍爾特飾演的代表救贖天使的肯尼,就穿着這樣的軟絨白毛衣。)
粉色:妮娜的房間幾乎全部布置成粉色;開場的第一個早晨,母親端上來的早餐是切成兩半的水果,妮娜有如小女孩般呢喃:「粉色,多漂亮!」
妮娜的手機多次出現,可以看到她的手機屏幕上出現「MOM」字樣時,底色是粉紅色的。
當妮娜獨自蜷坐在甬道中練習手臂動作時,圍巾是淡粉色。
到她被選為「天鵝皇后」之後,那條絨毛狀的圍巾就不見了,即雛鳥褪毛的象徵。
——不過,當妮娜受到托馬斯誘惑又被拋閃後,曾坐在鏡前哭泣。彼時絨毛圍巾再次出現,應是喻意她此際彷徨悲苦,又回到瑟縮雛鳥的狀態。
灰色:當她頻頻出現幻象之後,她練舞時穿的上衣從白色變成灰色;她的家居服也成了灰色——灰色滲入了妮娜的粉色天地。
在酒吧中,莉莉給了妮娜一件黑色的性感背心。妮娜把它套在了白衣外面。服下致幻藥物後的一夜,妮娜的毛衣徹底變成了深灰色。
在妮娜的「白色時期」,她的鞋子是圓鈍、無侵略性也無野心的灰色棉布雪地靴,與她形成對比的是「黑天鵝」莉莉那冶艷的黑色皮靴。

2、天鵝
天鵝是個複雜奇怪的意象,可以代表純潔,卻也可以是肉慾的化身:眾神之神宙斯,為斯巴達王廷達瑞俄斯之妻麗達的美貌所傾倒,變為天鵝與其野合。天鵝雪白的胴體、柔媚的長頸、軟滑的羽毛、飽滿肉感的身軀,亦可看做女子性徵極致的組合。
天鵝的另外一個象徵意是藝術家的詩意唯美化身,聖桑的《天鵝之死》、諺語「天鵝之歌」,都用這個意義。
本片中天鵝的意象無處不在,貫穿始終的《天鵝湖》音樂令全片像一部音樂劇,此外尚有妮娜的手機鈴聲、帶有《天鵝湖》節奏和芭蕾舞小人兒的八音盒等。
我認為最重要的天鵝意象,出現在妮娜躺在浴缸中的時候(第50分鐘)。觀者可以看到鏡頭右邊一隻小盒子,盒子上用色點鑲嵌的手法砌出白天鵝的圖形。就在這天鵝的陪伴下,妮娜在浴缸中自慰——鏡頭中只有她閉目呻喚的面孔,和那隻天鵝圖形。這其實是「麗達與天鵝」故事的影像化的一幕,妮娜甚至向天鵝圖形那邊拋去一個嫵媚的眼風!但最後,妮娜被滴入水中的血液驚醒。
片中多名女子帶有黑天鵝的特質。
第一隻黑天鵝,當然是莉莉。
第二隻黑天鵝是貝絲。
第三隻黑天鵝,是妮娜的「另一個自己」。
需要說明的是:黑天鵝並不是徹底的邪惡象徵。它代表的是慾望、掙扎、不懦弱,和不掩飾、不壓抑一切渴求。黑天鵝唯一的原則是追求快感的原則。
(27分鐘時,一位黑衣舞蹈教師教授妮娜如何飾演黑天鵝,鏡頭長久凝視着這個老女人露出的肩胛,蝴蝶骨在衰老皺縮的皮膚下艱澀滑動,這是只不能再飛起的老天鵝。)

3、指甲與抓痕:
妮娜做了被黑魔王擒住的夢境之後,第一次發現肩胛處有傷痕,並且她閃躲着、砌辭掩飾,不願母親過多注意;後來,抓痕頻繁出現;她的足趾趾甲破裂,血肉模糊;在托馬斯把天鵝皇后隆重推出的晚宴上,妮娜發現指甲處開始有血印。她躲在洗手間里,試圖剝掉甲溝處脫離的皮膚,讓人心悸的是她順勢一撕,撕扯下一長條帶血的表皮,但當她喘息着在水流下沖凈血跡,發現傷口消失了;後來,妮娜的母親把她拉到洗手間,陰沉着臉為她修剪指甲。
指甲是「黑天鵝」掙扎出繭的武器。母親的動作代表粗暴的「解除武裝」與鎮壓。種種表象,暗喻妮娜身體中另一個自己越來越急迫地要破繭而出,要掙脫這個清潔的、嚴肅的、死氣沉沉的軀殼。
從處子到女人,需有一道疼痛和流血的儀式。無處不在的血污,象徵著妮娜性意識之逐漸覺醒,在心靈上從處子跨越到女人。
——或曰,妮娜並非處子。她曾在托馬斯的強迫下面對這個問題。然而當他問「你喜歡歡好么」,妮娜臉上露出的不是對美好事情的緬懷,而是不得不勾起醜陋回憶的憎厭。若她不曾領略到歡好的快感,從精神角度上說,她便仍是處子。

妮娜試圖在浴缸自慰一段。注意:自慰需要使用手。她被水面上懸空出現的自己的臉驚嚇,浮出水面,發現手指在流血——也便是用來自慰的手。亦即「撫慰」她的是她心中的「黑天鵝」。
而在浴室鏡子前剪指甲時,試圖剪除「指甲」的是妮娜,而鏡子里惡笑着令她把肌膚剪破、淌出血來的,則是要迫切要破殼出來的自我。

4、莉莉:
莉莉肩胛處有黑色紋身,粗看像是鋪開的羽翼,有張牙舞爪之勢,凝神看去,可以辨出圖案是兩朵並蒂開放的花,象徵善與惡的並蒂。
莉莉出現的這天傍晚,妮娜在歸途中首次與遍體黑衣、長發披拂的自己劈面撞見。這是她潛意識中的「黑天鵝」首次出現,暗示妮娜其實對風情迷人的莉莉十分欽羨。
莉莉把妮娜帶到酒吧作樂,在從酒吧回去後,妮娜最嚴重的一次幻象出現了。
仔細觀看這段影像可以看出,不必等到第二天早晨,導演早就暗示了莉莉的不存在:在妮娜笑着進門時,她的身影出現在多面鏡中,被分裂成無數個「妮娜」,暗示此時的她已呈分裂狀態;母親出現,沒有向「莉莉」打招呼(第一次看時,可能會當做母親對莉莉的不滿或故意忽視,但返回去看便知進門的從頭至尾只有妮娜一個人);而此處有更明顯的暗示(1小時06分鐘):在鏡子里一個妮娜的身影后閃出了莉莉的影像,她媚笑着躡手躡腳地走開,這表示莉莉就是從妮娜腦中分裂出來的。隨後,妮娜「拉着莉莉」跑回自己的卧室,當她把母親關在門外時,可以清晰地看到門上懸掛着灰色鑲嵌粉邊的外套——灰色已經是主要色調,粉色退居邊緣。
母親大喊:「you』re not my Nina again!」此際的妮娜確已不是母親的女兒,她歸屬於自己、臣服於慾望。

當「莉莉」與妮娜以同性方式歡好,由於別緻的姿勢,觀者和妮娜都可看到莉莉怪異扭動的肩胛,以及肩胛上的紋身:從並蒂花變成了振起的翅膀——黑天鵝再次出現。
此際兩種弦樂——陰險的大提琴與纖細憂傷的小提琴,交織在一起。映襯着妮娜面龐的,也不再是黑白花紋的枕頭,而是曖昧艷麗的肉粉紅色枕頭,其上飾有彩色圓形圖案,象徵交合圓滿——淺粉色象徵純真少女,肉紅色便是肉慾的象徵。「莉莉」的面目始終埋在妮娜雙腿之間,惟有一種「破繭」的撕裂聲傳來。當妮娜從高潮中醒來,她發現「莉莉」的面孔,是自己。
這是第一次她在莉莉身上看到自己。
當妮娜在最後一天排練結束後,發現托馬斯與莉莉在晦暗的舞台角落中歡好,然而恍惚間,那張放蕩快活的面孔卻是自己的,而御於自己身上的人,卻也不是托馬斯而是劇中的黑魔王。與托馬斯的歡好,當是妮娜心底盼望的,被黑魔王的蹂躪,則是她真實心靈現狀的物化體現。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段的背景交響樂中混雜了一種奇怪的、禽類的「格格」叫聲,這應當是妮娜心底「黑天鵝」急欲破體而出的聲音。在妮娜受驚飛奔開去時,更有鳥類展翅撲棱的聲音。

5、母親:
永遠一襲黑衣的母親,有一張禁慾者的長面孔,蒼老的手像鳥爪一樣抓在女兒粉嫩的手臂上。她曾是該公司的舞者,仍有人脈,妮娜在公司的舉動和表現,她都可掌握。
母親的愛好是坐在自己的屋中畫畫,她描繪的是自己年輕時的樣貌,以及妮娜的臉——畫像上的女子頰上有一顆痣。
可以捉摸到她的過去:曾經輝煌,因沉湎情愛,生下私生女斷送舞蹈生涯,因此她認為肉慾和性愛是毀滅性的,強迫女兒停留在十餘歲的懵懂之中。對女兒懷有不正常的控制欲和愛。
(耶利內克的《鋼琴教師》亦渲染此類畸形母女關係。)

6、妮娜與托馬斯的三個段落:
A、在托馬斯的門外等待他的妮娜,首次拆散了一絲不苟的髮髻(髮髻象徵禁慾與嚴格自律),對唇上鮮紅的胭脂膏子(唇膏來自貝絲)還不大習慣,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擦拭。此際她心中是矛盾的:為了得到夢寐以求,她不得不打算啟用長久以來忽略的、性別的魅力,做最後一搏——她其實意識得到自己是美的,只是始終不屑於張揚和運用,這仍是某些中學女孩子在性別差異萌發時的心理:努力勒緊腫脹的胸部,為性徵感到羞恥。
當她對着托馬斯時,就像犯了錯誤的小孩子面對手拿她的糟糕成績單的老師。隨時準備哭出來的急促氣息、這個時候的妮娜,甚至不是「女人」。她來爭取角色,竟像請求老師給予補考機會,始終喃喃說道:「我能做到,我昨晚努力過了。」她仍不敢亮出自己最原始的武器。當托馬斯誇獎她「美麗、優雅」的時候,妮娜臉上並未出現釋然和些微歡喜,目光甚至更焦慮,慌亂地躲閃開去。
在他的逼迫下,妮娜第一次說出了「完美」這個詞(舞者大多是完美主義者,撲朔迷離的「完美」,往往令他們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托馬斯扳過她細巧的下巴,惡狠狠地吻着了她。若是旁的女人,恐怕立即香舌暗度、運津咀華,順勢往來一番,然而竟有妮娜這等不曉事的,咬了上司一口。可以說托馬斯早就心有定案,要扶助妮娜成為白天鵝,一切波折只是故意鍛造她的過程,或可說在妮娜的咬嚙中,托馬斯看到了她並不懦弱、甚至有些兇狠的一面,於是相信她仍是可造之材。

在某些時候,灰色托馬斯的舉動,會引人誤解他是個想把妮娜潛規則的上司,其實他絕非心地齷齪,他看出這女孩有如渾金璞玉,希望通過愛欲的打磨,令她升華到更高境界。
所有藝術最高形式的魅力,其實都是模擬性快感。因此,不懂得愛與性愛的藝術家,永遠無法到達最高境界。她們需要先捉摸、領略過那個園中果實的異香與甜美,才能在舞台上模擬一二,以此引領觀者沉浸入相似的妙境。

B、從托馬斯的辦公室出來後,妮娜盤坐在牆角(她總是獨個兒坐在牆角,是膽怯小女孩的表現),狠狠地將散發再次綁起,這意味着她後悔方才的「放蕩」,要迅速回到令自己感到安全的、清心寡欲的殼子去。
(在影片45分鐘時,妮娜第一次在練習舞蹈時拆散了髮髻,旋轉時,長發在空中飄散出曼妙曲線,喻意她內心的「黑天鵝」的風情初露。)

C、托馬斯的理解是:舞者要散發出性的魅惑,要讓觀眾愛上你。
他親自與妮娜共舞,用手掌嫻熟地抹過女子的敏感處所,成功地喚起妮娜的迷狂。背景弦樂逐漸加強,危險而充滿誘惑,黝暗的練功房恍如亞當夏娃的園子,托馬斯反覆說「open your mouth」,妮娜逐漸情動,揚起手反撫住托馬斯的頭頸,與他唇舌交纏。這是她的性意識被徹底喚醒的關鍵時刻。
(這男人如此用心良苦。在妮娜贏得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後,他輕聲說:「你聽到了嗎?他們愛你。」)

D、首演前夜,妮娜在樓梯上向托馬斯哭訴。他仰頭看着她,看着她那張凄楚小面孔上的珠淚盈盈——是他把她托舉到了高處不勝寒的地方。

7、地鐵
地鐵是個奇妙之處。嘈雜昏暗、狹小擁擠的空間,不得不親密貼緊的無數陌生人,黑暗中映出人影的玻璃門窗,凄厲的呼嘯風聲,車廂像是一個盛滿夢魘的巨大鐵盒。
妮娜第一次塗口紅,便是在地鐵玻璃窗的映像中。
托馬斯曾問妮娜的男伴舞:「你想與她歡好么?」——此時妮娜全無性方面的吸引力。當妮娜的性意識覺醒後,地鐵中一個老者對着她大做猥瑣動作,值得注意的是,而空蕩蕩的車廂中有許多空位——地鐵的場景出現過很多次,惟有此次車廂幾乎是空的,導演在暗示妮娜可以更換座位,但她既未沒露出異樣神情,也未更換座位,只是平靜地轉開臉去——她其實並不厭惡,甚至暗暗喜悅自己具備了這樣的原始吸引力。

8、雕塑:
宴會結束後,妮娜在大廳中等待托馬斯,廳心有一尊奇異的雕像。當妮娜對牢雕像凝睇,音樂陰鬱奏響,提醒觀者注意。雕像有如夢魘中的妖魔,吸引滿臉懵懂的少女一步步走近:五官模糊一片、塗成慘白的人臉,手臂斷折不見,只有兩隻翅膀高揚,兩腿緊並,身體以耶穌受難的姿勢直立,下身有男子性徵。
這個雕塑的意思:要想要翅膀,就要拋棄雙臂,等待受難。
——下體的男子性徵,喻意不明。或暗喻「合體」?

9、貝絲:
妮娜在被貝絲砸得亂七八糟的化妝間中,偷取了一隻唇膏。這表示她其實暗暗期望像貝絲一樣有魅惑人心的女性魔力;貝絲的小刀象徵她的侵略性——那也是白天鵝潛意識中期望得到的。
她所擔心的:貝絲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失掉舞者的腿,失掉容貌。因此幻覺中看到貝絲/自己瘋狂地將刀子向臉上插去。

10、前夜
在此引用茨威格一段話:
「她內在的激情還未蘇醒,她真正的、深處的自我尚未成形,只有被狂熱的激情激發之後,他才能真正蛻變,綻露出蜷縮的翅膀。就像選手在竭盡全力衝刺前所做的一次深呼吸,她的生命正在停滯的休眠期里積蓄着力量,猶如沉睡的火山,一旦噴發,將地動山搖。」(《蘇格蘭玫瑰-斷頭女王斯圖亞特》)

首演前夜,妮娜感到的壓力達到峰值,近乎崩潰,眼中的幻象也越來越血腥:她看望貝絲時看到瘋狂毀掉容貌的自己(象徵對年老色衰的恐懼);畫像變成蒙克的吶喊者(母親的囚禁力幾乎成了妖魔);她的肩胛上抓傷的地方迸現黑色的羽毛(黑天鵝已經迫不及待要掙脫白天鵝的肉身。但此段太像《變蠅人》),她的眼睛變得血紅(血的意象),雙腿折斷變成禽類的腿,用門掩傷母親的手(手,又是手),最後昏暈過去。
在她從昏迷狀態醒來之後,在鏡頭中始終沒出現母親的右手,令觀者疑慮:是否昨夜的恐怖都是臆想?當妮娜為了搶回門閂,捏住母親受傷的手,才明示昨夜的爭執其實都發生過。
期望妮娜得到成就的母親,為何一反常態,鎖了門不許她去參加演出?——她嫉妒了。她永遠不曾當上天鵝皇后,然而妮娜做到了。此時妮娜不再是她的「Sweet girl」,而是比她更成功的、映襯出她之失意寂寥的舞者。

11、黑天鵝之死
一切來到最後關頭,反而變得簡單多了。妮娜心事重重,從舞伴手中跌落——她所見的莉莉與男舞伴「密謀」暗害她,到底是真是幻?從後面情節來看應當是她臆想出來的。當妮娜回到化妝間,「黑天鵝」在等她。妮娜把她猛推到鏡子上,鏡面破碎,白天鵝用一塊鏡子的碎片殺死了「黑天鵝」。
鏡子,是鏡子。鏡子不復存在,鏡像亦香消玉殞。
這一段戲也頗為精妙:波曼把死去的黑天鵝拖入盥洗室,喘息未定,遍體戰慄,但音樂漸強,令她逐漸安下心來(迷茫時她曾喃喃「My music」,舞者心中有對音樂的下意識依賴),雙眸再次變為血紅——黑天鵝未死,反之,它完全攫住了妮娜的靈與肉。
妮娜化身黑天鵝之後的一段舞蹈,音樂節奏急促,時時伴有翅膀扇動之聲、喘息呢喃之聲。後一種聲音暗喻着歡好,而歡好之愉悅亦有人形容為「飛」,比如老三(《山楂樹之戀》)。
可以看到身着黑衣的男舞伴將驚艷痴迷的目光投在她面上,應對了前面托馬斯那一問(你願意與她……嗎?)。音樂暫停,妮娜回到幕後,表情仍像沉溺在歡好之後的餘韻中。
最後一段獨舞中,她(在臆想中)看到兩臂滋生出天鵝的毛羽,在雪亮的燈光里,黑色羽翼應和着音樂瘋長,旋轉揮舞,越來越圓融,越來越忘我,越來越囂狂,越來越恣肆,越來越美。最後那一勢,巨大的天鵝影子與昂首的舞者交相輝映,心魅、靈魂、肉體、渴求、慾望,均在這一刻得到最自在無礙的完滿。
這一舞完成後,黑天鵝隱去——標誌是妮娜的一對瞳仁回復清澈——舞者在潮水般的喝彩中變回白天鵝。亦即黑天鵝只為這最華彩的段落而生,方才的獨舞,便是「天鵝之死」。
但白天鵝亦不再是從前的白天鵝:妮娜在掌聲中回到側幕,激動快慰的托馬斯正在眾人中等待她,她欺上去狠狠吻住他,立在芭蕾舞者樹起的足尖上,吻了他,挾着隱隱風聲,像一次兇猛的襲擊,像天鵝從雲端俯衝而下,像他當初吻她一樣霸道。然則,她仍被邪魅所魘?宛轉柔媚的音樂浪濤一樣澎湃而起:不。黑天鵝確已死去,不再復活;白天鵝攝取了黑天鵝的悍勇、情致與佻達,涅磐再生。
在那一吻結束後,素常鎮定的托馬斯也禁不住顯出神魂顛倒的痴笑,目光微微無措羞赧卻又自豪地四下一溜。此一幕,應對了他在練功房中說的:「下一次,你來誘惑我。」徒弟出師了,被迷醉難以自拔的換成了師父。他看妮娜的眼神,是在看自己打磨成功的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不過,懸念仍未解開:化妝間中還有一隻死去的黑天鵝。妮娜用粉色的毛巾遮擋住門縫裡滲出的血泊,卻驚見莉莉推門道賀,懸念之弦被綳上了最緊的一扣——死去的到底是誰?鏡子確實碎裂一地,但門下並沒有血……弦樂始終陰森急促地迫在空氣中,妮娜泫然呆怔,慢慢垂下頭,從小腹一起一伏的傷口中拿出了折斷的鏡子碎片。真相大白。
這一段波曼的面部表情豐富刻骨,恍然、惶然、悲凄、絕望、悔疚、無措、忍痛、堅忍……層次感極強的表演毫不脫力地支撐起這個最高潮的情節。最後,她低泣着在鏡前坐下,用粉撲抹去眼淚,肌肉受到被動拉扯,硬生生把戚容轉換為微笑。黑天鵝已死在舞台上,白天鵝也要在舞台上死去。
而在最後一躍中,遍體雪白的妮娜終於帶着黑天鵝的傷口,回歸純白世界(白色的海綿墊子)。
「完美。我得到了完美。」
在經歷靈與肉的雙重磨難之後,黑天鵝與白天鵝在糾纏中合為一體,創造出完美的境地,俱獲安寧。

當然,為什麼觀眾始終看不到血漬?為什麼眾人圍上來時沒有第一時間看到白裙上的鮮血?不必深究了。

12、青衣:
「青」有黑色的意思。《黑天鵝》的故事,很像畢飛宇的《青衣》。冰冷冷的筱燕秋(妮娜),青春洋溢的春來(莉莉),甚至最後一場演出的「遲到」橋段都如此相像。筱燕秋在雪地中的自舞,亦有血的伴隨。

二、戲與人生
毫無疑問,《黑天鵝》是一部奧斯卡級別的影片。精細得無微不至的音效和微妙聲音,簡直像是無言的解說,令這部電影更加飽滿,增添奇幻、妖異的魅力。畫面多次着墨在妮娜的精緻髮髻、瘦削肩胛、天鵝一樣優雅的修長脖頸,讓人切實感到這就是職業芭蕾舞演員。妮娜時時迷惘、眉尖緊蹙、怯生生的表情,增一分嫌多,減一分嫌少。稍顯美中不足的是,「黑天鵝」上身時,魔力欠缺少許,好在黑天鵝的驚悚妖艷妝面提供助力,雙眼圓睜那一亮相,仍令人心頭一凜。

「女神的男人」文森特-卡索,乍看普通,多看幾眼,便覺優雅迷人、透骨而來,暗嘆莫妮卡挑枕邊人的眼光着實了得。文森特的面目恰到好處地有點肉慾色彩,時有媚氣一閃,符合他在女人堆廝混的身份;他特殊之處是雙眼生得有些開(錢鍾書云:會略害相思病),感覺像《潘神的迷宮》中的潘神——半羊半人的潘神,湊巧也是慾望的象徵。
「莉莉」米拉-庫妮絲,看過她的《忘掉莎拉-馬歇爾》和《約會之夜》。她確實是能讓人忘掉女主角的美人!黑天鵝的邪魅之美,算是選對了代言人——不過,映襯女主角一定要煙熏眼么?《穿Prada的惡魔》中,艾米莉-布朗特煙熏眼一次之後便星途坦蕩,但願米拉妞能為這條「煙熏眼定律」再做佐證。
薇諾娜的戲份不多,但相當出彩。其實若無當年一場偷盜波折,「白天鵝」這個角色由她擔綱亦非不可能,然而心裏的黑天鵝毀掉了她。白羽染皂,她再也飛不起來,如今只能看着年輕的波曼挾風直上,夷猶如意。戲中戲外之況味,不知何如?
舞蹈團中牙伶齒利、刻薄輕佻的維羅妮卡,肉臉厚唇,也讓人印象深刻。一個女人的小團體中,是必定會有一個這般人物的。

更讓人感慨的是:娜塔莉-波曼在拍攝中結識該片編舞、舞蹈家本傑明-皮勒米,相戀訂婚,如今已宣布有孕。
難道波曼與本傑明真的像妮娜與托馬斯一樣,在耳鬢廝磨、肌體交纏的共舞時,情愫滋生?戲中妮娜因一部《天鵝湖》醒覺了性意識,戲外波曼因《黑天鵝》得到愛情婚姻和胎兒。戲如人生人生如戲,即此謂也。

2010-12-10 |

在大規模上映之後,又去影院看了一遍。了解劇情的情況下,這次更是能夠專註到一些上回看不到或者注意不到的細節,也能對電影整體有些思考。其中幾點感覺比較強烈就加在開頭。並且補充兩個關於電影中配角的理論

整體上最強烈的感覺還是Natalie Portman的精湛表演。記得在Lost劇終的時候,有聽到美國的評論員誇獎Terry O』Quinn在裏面飾演John Locke的卓越表演時。說法是當他在飾演之後黑煙怪的時候:「His eyes changed」這其實是一種很傳神的說法。台詞念好不難,動作做不對也可以糾正,但是要演對眼神卻是非常難的,而要演出兩種不同的神態眼神更是登峰造極難。看過的人應該都能感覺到那種變化,他從之前彷徨無助的中年失敗者到之後的陰險狡猾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千年老怪,一定用心把兩人的心態都摸透了才能演成那樣精確。

而這部裏面的Natalie Portman的表演與之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在最後表演黑天鵝的時候,之所以有那麼大的震撼力和感染力,除了音樂和舞蹈的視覺效果,她的神態和眼神也是無比驚人和有穿透力的,氣勢上充滿了自信和魔力。這次回頭重新看到前面大部分時間裏,Nina的唯唯諾諾,灰頭土臉,擔驚受怕的樣子,其實震撼更加強烈。她把二者都能演繹得那麼精確傳神,就不得不感慨這個28歲的女孩的神奇之處了。除此之外,每次她在洗手間化妝室獨自面對鏡子的時候都是極其高難度感情表演,觀眾可以看到她那種平時在人前強行壓抑,而到了獨處的時候釋放出來的感情。這部裏面用了極近的長鏡頭拍攝這種場景,其實是最充分地考驗演技的方法。而她做得天衣無縫而且一次比一次更精彩。其中的最經典當數她獲得Swan Queen角色之後給媽媽打的那個電話:一方面開心激動選上結果,一方面回首這個苦澀委屈艱辛的過程只有自己知道,又不由得淚下,而同時又有點緊張自己是否能演好……短短的一分鐘,她的臉上完美詮釋了這語言無法表達的萬千感情。觀眾看到了真是世界裏的小女孩一個人躲在洗手間里為自己努力多年終於等到的成功而感情徹底爆發,這幾十秒,超出完美許多。不過看她12歲時就能有Leon里那種表演,其實也不會太讓人驚訝了

其後是之前說到過像我這種感興趣的人,會回電影院去再看一遍,試圖搞清楚那些片段哪些是幻覺,哪些是真實的場景。可是即便我第二次看完,還是無法對一些部分是否真實給個確定的答案。比如去找Beth那段到底是怎麼回事之類的,影片本身似乎沒有要視圖把所有細節都自圓其說,留給了觀眾自己一定的分析想像空間。如果作為懸疑片來看,由於這一點似乎略微有些不足,但是相信導演本身就沒有將其定位為懸疑片,其實從某些角度看更像是現代文藝片。我並不知道現代文藝片的精準定義,但是可以確定的就是這一點略微的不足對影片整體效果影響微乎其微,可能重看的時候會稍微少一些:「啊!原來如此。。。」的感慨,但是如果導演為了迎合完善的解謎效果而哪怕一點點削弱了感染力的話,必然是得不償失。這樣想想現代文藝片的說法其實很有道理

最後一點是我一個學音樂的朋友提出的。他覺得這部影片整體節奏是他看過作品中最為出色的,起承轉合是做得非常好。在這種非靠懸念解謎為主打的片中,他這種驚悚懸疑的手法看似沒有必要,但其實是導演編劇精心安排的。目地就是自始至終牽引着觀眾,經常在緊繃和鬆弛之間不斷地來回切換,既不如大部分文藝片一樣始終偏於平淡,也不似恐怖片那樣頻繁越界。而是逐漸吸收觀眾的注意力,讓觀眾在兩個小時的時間裏越來越投入,注意力越來越集中,直到最後氣氛上已經烘托到一個高點時,同時將故事帶入高潮。這時觀眾心理徹底被擊穿,心裏上在最投入的時候受到最強烈震撼,效果極佳。這是一種非常高明的心理學手法,朋友告訴我這種手法音樂作曲中有不少人會試圖運用。這也說明了為什麼很多人覺得這部電影情節上複雜度不夠,但是又有很強的感染力;也說明了為什麼影院觀看的效果會比下載的好看很多。國內引進的可能性很小,不得不說是個巨大的遺憾

配角們作用的理論,這裡拋磚引玉了:

Lily/Beth理論(嚴重劇透):
Lily代表的是Nina對現存競爭以及自己弱點的恐懼,Beth象徵的是Nina對自己未來的憂慮,她擔心將來會有新的競爭對手並且自己會老去。一個代表的是近憂,一個代表的是遠慮。二者共同作用讓Nina處在極大的精神壓力之下

關於Lily,Nina深知自己身處全世界所有舞者都艷羨期望取代的位子,同時她知道自己的弱點是無法放開,不能完全融入黑天鵝那種張揚放縱的表演要求,而Tom的不斷強調和誇張的失望表現又讓她越來越懼怕自己這個弱點,強烈畏懼會失去角色。於是Lily作為她的競爭對手,並且是最符合黑天鵝表演要求的舞者,作用就隨之無窮放大,混雜了她自己內心的另外一個黑衣Nina也就是與Nina性格本身完全對立面的一個自我交互出現,並且越來越頻繁,成為了她的最大對手和阻礙她的假象敵人。
這種心理推動着那個黑暗Lily一次次充滿了她的幻想視野,幾次比較明顯的包括她從酒吧後跟隨她回家的那個Lily,以及最後在化妝室刺傷並且拖進洗手間的Lily,這兩個部分電影中都利用黑衣Nina的方法強烈明示了那僅僅是她自己幻想,而她歡愉以及刺傷的對象都是她自己內心的黑色Nina。
此外也有幾次不是非常明顯的部分,比如在後台和Tom偷情的那個Lily,以及最終表演時和男舞者親密接觸的Lily,似乎無論真實與否理論上都能接受,但我更傾向認為這些也是Nina的幻想。
真實中的Lily一定確實是覬覦Nina的角色也希望她失敗,但是她也並沒有用惡性的方法去競爭,並且能夠坦然承認Nina的出色表現。這兩點從她最後幾次正常狀態出現都能充分說明(看到Nina衝進劇場語氣失望,最後一幕前到化妝間恭喜Nina的表現)。

關於Beth,Nina所看到的情況與真實應該相差不遠。老Swan Queen多半確實經歷了很多痛苦,摔爛化妝室,失勢後對Nina和Tom的直接咒罵,以及主動車禍斷腿,多半都是真實的。其實這種新城代謝非常正常,出現在所有地方,每時每刻在任何領域都會發生。然而一般來說,剛剛得勢的青年新一輩,意氣風發,都不會感受到舊人的痛苦,之所以本片要有很多的篇幅描述她這種恐懼,首先是Beth一直是她的目標,從她偷竊Beth東西的部分已經可以看出,而當長期的偶像變得如此悲慘之時,不可能會無動於衷。其次也是強烈突出了她偏執的患得患失,並且對完美的要求極高,無法忍受任何潛在的失敗。同時我也願意相信這裏面與Nina白天鵝的善良的本性有關,善良純潔的白天鵝不願意看到自己喜愛得人變得如此悲慘

母親理論(嚴重劇透):
對於情節上大多數爭議的焦點集中在Lily和Beth上,以及最後表演前夜Nina在練舞房熄燈後看到的Tom以及魔王是否完全幻想,然而關於母親的真實性很少人有懷疑,即便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媽媽是很詭異的。
但是我的美國朋友提出過一個關於劇中母親的理論。剛聽的時候我覺得很荒唐,但是仔細想想覺得確實還是值得推敲。理論就是這個母親其實是並不存在的,而是Nina心中自律性的一種潛意識意向。她的母親也許在她幼年或者是少年時候就離開或者去世,但是她腦海中一直保留了那個對她嚴格的母親形象,並且母親對待她的方式一直保留對一個小女孩的嚴格和限制,甚至她的房間都是按照幼女的方式布置的。
這位美國朋友最終放棄了自己的理論,原因是周圍的人都用最終Tom接到Nina母親電話說Nina生病不能演出來反駁。他覺得確實這裡無法說通。但是我並不覺得因為這一點就能完全駁倒這種理論。如果她的精神上確實分裂成她自身以及兒時母親兩個對立面,完全還是可能她自己「變為」那個對自己女兒非常Defensive的母親給Tom電話,然後自己又變回女兒掙扎地跑去了劇院。
對於這個理論我從兩個角度出發地想了下從而保留了其合理性:首先其實所有母親對Nina講的話都完全可能是她自己對自己說的。想像一下她自己精神上存在這那個對她嚴格要求並且高期待的母親,這股力量不斷推動着她自己前進,努力,並且相信她。在她極其渴求這個角色的時候告訴她:”you are the most dedicated dancer in the company”算是一種自我激勵;然後在她畏懼Tom對她有侵犯的時候,母親就站出來說:”i just hope he didn’t take advantage of you.” 一直到最終,整個過程母親的態度和台詞都緊密跟隨她的心理活動。都完全可以理解為她對自己所說

另外一個角度更加重要:母親每次出現的時機,很多地方存在着一定程度的不合理性。首先是母親行為很詭異,似乎唯一職業是在家畫極其詭異的的面部畫。並且除了給Nina買蛋糕和最後在劇院出現以外,都沒有離開過家裡。不知道大家是否注意到,其實影片中母親並沒有和任何除了Nina以外的人物有直接的交流對話。仔細想想好幾幕母親場景,都有點自身內心衝突掙扎的成分存在:
一. 吃蛋糕一幕:正常母親哪會因為女兒不想吃蛋糕,就馬上氣着說著是垃圾要丟到垃圾桶。Nina可能是自己買回了大蛋糕要慶祝,隨後內心自律一面(也就是化身母親)馬上說不行這個太多了不能接受然後要丟掉,丟掉之前又覺得誘惑很大,自己用手指挖了一點奶油嘗了嘗。(我不知道女孩和母親的關係一般怎麼樣,但是這種舔對方手指上奶油我還是覺得有點奇怪的)
二. Nina自慰時看到的母親:媽媽那個時候出現相信嚇到了不少人,其實前一天晚上Nina並沒有太多不正常,母親不太可能需要坐在旁邊看着她一直到睡着。這個時候可能又是她內心的自律出現,停止了她這種「放縱」,她自己也羞愧至極
三. 真實的Lily來家裡找Nina出去吃飯/喝酒,母親開門後立馬關上,幾乎沒有對話的時間。然後當Nina出門和Lily說話的時候,母親出來讓Nina留下的幾句話里,也沒有任何一句是和Lily直接說的。這一段理解成Nina自己對是否要去的心理鬥爭也非常合理
四. Nina和那個假Lily過夜後,媽媽漠然地看着她遲到並且錯過重要排練,我們已經知道之前的晚上Nina並沒有帶Lily回家,如果媽媽存在,她看到的無非也就是一個出去酒吧high過以後回來很遲的女兒。無論出於任何理由,一個看重女兒職業的母親都不可能因為這個原因讓女兒的職業生涯受到毀滅性打擊。而那個坐在沙發上的媽媽,怎麼看都像是不存在的,更像是Nina自我愧疚的掙扎

除此以外的好幾個母親出現地方也都可以用類似的方法解釋。可能略微有點不好解釋的就是手機不斷接到的媽媽的電話。可是即便是電話,也可以明顯看出完全是Nina個人看到聽到的感覺。既然之前幾秒鐘她可以看到幻想中的黑衣自我走過,為什麼過幾秒不能接到幻象中的電話呢?她完全可以構想出一個嚴格要求自己的媽媽不斷緊盯着自己,當自己有任何不好的想法的時候都以電話形式出現,起到約束警醒自己的作用。
另外還有個細節,記得在最後表演白天鵝落台前她眼裡充滿的是誰?就是她的母親。試問哪裡有那麼容易從萬千觀眾中如此清楚看到一個人,當然我不否認這部分是真實的可能性,但是如果設想這個母親是她假象出多年嚴格要求她並且對她有殷切期望的人,終於有朝一日她成功了,她潛意識在這個時刻一定會最想看到此時此刻的「母親」,於是「母親」就適時地出現在台下,看着她完美的表演。這樣的解釋是不是也更加/同樣合理呢?
簡而言之這理論就是劇中母親其實並不真實存在,只是她內心裏一股嚴格自律的力量產生的幻影。這個理論如果能夠成立並被部分人接受,其實將這部電影的檔次又推高了一些,就有一點Psycho和Fight Club的成分了。這裡拿出來開放大家討論是否合理。

2010-12-22 |

達倫曾直言不諱說《黑天鵝》的創作靈感深受《怪房客》《冷血驚魂》所影響,結果看片後發現果不其然,達倫就像波蘭斯基附體,用充滿了心理暗示和線索的鏡頭講訴了這個關於人格分裂的心理驚悚故事。

波蘭斯基電影中的主角多為身不由己,被環境控制被旁人影響,正如同達倫《黑天鵝》中的女主角Nina。影片前半部分Nina是個克製冷靜脆弱的女人,但爭取角色的慾望把她推進了Thomas的辦公室,更是把她推向了壓力的頂峰。起初Thomas並不滿意Nina對黑天鵝的詮釋,認為她不夠狠不夠性感,沒有釋放出自己的情感沒能夠迷失自己,但卻仍然選擇了她成為新的Swan Queen。Nina對自己的中選感到吃驚,導致她在整個排演過程中都是極度的不自信和缺乏安全感,儘管她想要通過努力訓練來彌補但仍然不能夠完美詮釋黑天鵝,這時Nina便處於一個技術再沒作用自己不能再控制的狀態。於是由人物和事件構成的各種外力便開始作用,一步步的激發或抑制Nina人性深處的黑暗勢力,而Nina便被動的卷進了這場黑白角力的風暴中心。
Thomas是個有趣的角色,他在影片中就像個灰色人物讓Nina同時也讓觀眾無法分辨他的意圖。辦公室的強吻,自慰的作業,舞蹈室的主動誘惑,或許是因為他對Nina抱有佔有的慾望而進行的一系列騷擾,卻也同時可被解釋為一種指導Nina詮釋黑天鵝的非常規手段。不管怎樣,是Thomas成功釋放了Nina內心期待被渴望被迷戀被重視以及不顧一切追求完美的慾望。類似的性暗示還有地鐵上對着NIna自慰挑逗的老頭。
母親是個有強烈控制欲甚至有點偏執的女人,很多時候就像一個反面角色,因為她的愛就像桎梏牢牢套在Nina的脖子上讓她無法呼吸。前有Thomas在努力釋放,同時又有母親在間接抑制和禁錮Nina內心蠢蠢欲動的黑暗慾望。例如Nina清晨自慰的那場戲,正當她讓自己沉溺在性快感中時,卻突然發現母親就睡在床邊,倉惶下被迫停止。母親發現Nina背上的抓痕後強迫似的剪短Nina的指尖,然而那些傷痕本就是黑天鵝即將被釋放的徵兆,母親的行為無疑是在阻止它的發生。於是母親的角色便可被解讀為在人性白與黑較量中,唯一能夠抑制黑暗面的親情和愛,只可惜這一次促使黑暗滋生的力量更大。因此在片尾白天鵝之死那場戲中,Nina眼中看到的只有看台上淚流滿面滿眼愛意和憐憫的母親。
Beth是前一任Swan Queen,在主演人選發佈晚會上Nina目睹了Beth的不甘心和憤怒,以及與Thomas之間若有若無的曖昧。Beth出車禍後Thomas暗示Beth自殺的可能性非常大,這讓Nina發現自己有可能是Beth和Thomas之間的第三者,也就是《天鵝湖》中的黑天鵝。這種想法無疑推動了黑天鵝的破繭而出。
Lili其實在片中有兩個,一個是真實存在的競爭者,一個是Nina在人格分裂後假想出來的一個敵人。作為真實的競爭者,Lili始終都是一副叛逆放縱的模樣,穿着黑色,與Nina截然相反。這或多或少都給Nina造成一種」她黑我白「的暗示。在夜店的那一晚,Lili不遺餘力的勸誘Nina放縱自己,甚至還拿了一件黑色衣服給Nina穿。也許只是偶然,但當Nina在廁所中換上了那套黑色衣服後,似乎就預示着其心中的那隻黑天鵝已經誕生並開始成長。在影片最後一部分里,不管是真實的競爭還是幻想的背叛,真假Lili始終都扮演着引誘黑天鵝出現的重要推動力。這隻黑天鵝在Nina心中時而化身成假想敵Lili,時而變成另一個Nina。而發生在化妝間的那場謀殺,黑天化身成假想敵Lili並激怒Nina,讓她以為殺死了競爭者從而才能在舞台上完美詮釋黑天鵝。

如同波蘭斯基的《怪房客》《影子寫手》等,替代前任意味和暗示着重蹈覆轍。前一任Swan Queen Beth剛得知自己將要被替代時在化妝間大發雷霆後摔門離去,這時在一旁偷看的Nina溜進去偷走了Beth的一些私人用品如口紅和小刀。這就構成了Nina對自己的」主動暗示「要成為第二個Beth。後來Beth的車禍和《天鵝湖》的劇情暗示,白天鵝只有以死來求解脫和自由。因此最後Nina倒在血泊中稱自己終於做到了完美,她既成功殺了假想敵成為了當仁不讓的黑天鵝,同時她也通過」被迫自殺」而達到了最終解脫。
「黑天鵝」其實就是Nina的一個更加黑暗的人格,它一直在尋找破繭而出的時機。Nina站在兩面鏡子之間時看到鏡子裏面無數個自己中,有一個自己正在抓背,那其實就是黑天鵝想要撕破Nina的軀殼以讓它的翅膀能都放肆的展開舞動和飛翔。Nina從夜店回家後與母親對峙的一個鏡頭是,鏡子中的本來只有一個Nina,卻突然分裂出一個Lili,後者跑到卧室門口引誘Nina與自己的母親作對。鏡子其實一直都是表現人格分裂的最佳道具,《黑天鵝》全片更是遍布各種鏡子,達倫近乎完美的利用了鏡子和多面鏡子的特點構造了令人驚嘆的,人影交錯似幻非幻的視覺效果。
顏色同樣是被充分利用。白色代表着純凈和純粹,Nina在影片前半部分的着裝多為白色。相反黑色代表的是更加放縱甚至邪惡的人性,這是Lili和影片後半部分Nina的着裝基調。上面提到Thomas是個灰色人物,因此他出現的很多場景都是由黑色和白色共同構成,例如穿着白色襯衫的他坐在一對黑色椅子中,例如他家的裝修基調也是由黑色和白色構成。影片的第三個顏色粉色似乎是代表克制和禁錮,芭蕾舞裙,Nina卧室,Beth的病房等都是粉色,
超現實的想像場景曾在《怪房客》《冷血驚魂》中成為經典,《黑天鵝》的最後一部分也有非常出色的類似場景,例如破繭而出的黑色翅膀,突然斷裂的雙腿,逐漸長滿全身的羽毛等都讓人印象深刻足以過目難忘。

暫時能想到的就是這些,片中達倫的剪輯和對配樂的運用仍然給力,攝影更加不在話下,搶盡影片本身風頭的娜塔莉波曼在片中的演技就算早有耳聞但仍然讓我感到出乎意料的精彩和震撼,力挺她拿下影后啊啊啊。

2010-12-23 |

我對某些狀況的歸類有着與生俱來的熱情與敏感。「好人難做」一句話附加上多種理解的立場,怎樣都成立,但沒聽誰說過「壞人難做」,或許這本是相生共存的關係,不過是個找誰代言的問題。當這成為善良的好人慾轉型的「苦惱」,要跟良心斗,要摘掉保持純潔的緊箍咒,對好而言,壞,不只是個跨欄的動作,還是被毀滅的最後結局。你會說純屬扯淡,什麼鳥聯繫鳥壞人?我卻不以為然,這個充滿陷阱的競爭時代,一些人當道,好人的確迷茫了,也抑鬱了。

《黑天鵝》主要說的雖不是人的好與壞,我卻要在一開始就把它向這個方向誘導。繼而一層一層剖解出我所理解的,這部文藝懸疑片內藏的無形無狀的核。因從天鵝湖的故事裏選擇「黑天鵝」來做電影名字,所指引的討論方向——邪惡,就已相當明確了;又因為現實與理想之間太遙遠的距離,就如戲中與戲外無法合并的皆大歡喜式人生。善良與邪惡,自然地登上了PK的擂台。諷刺的是,「善良、努力的人終有好報」,如此甜美的話語,很多的時候,往往就像墓碑前告慰逝者的鮮花,蒼白得毫無意義。而《黑天鵝》中所臆想的一切陰謀、災難,如若真實上演,同樣的結局也根本無需懷疑。

關於電影《黑天鵝》的劇情,簡單說來,就是因「壓力」誘發的精神分裂的個案。通過一個才華橫溢的芭蕾舞女演員Nina,講述一個正常善良人被心魔毀滅的故事。而複雜說來,本劇充分表現了達倫•阿羅諾夫斯基的電影才華,結合他之前成就的《夢之安魂曲》《摔跤手》《真愛泉源》,還能深切地體會到他腦海中呈現的思想花園的光怪陸離。他始終孜孜不倦地對生命觀測的激情,在《黑天鵝》的創作延續中依然強烈。

不是蛇蠍心腸,也做不了銅頭鐵臂之人,不拿自卑搪塞,不找被父母過分保護的借口,就是忍受不了骯髒虛偽的世界,每時每刻都有人在這樣吶喊,或許就包括你和我。那麼,一個天真善良的人,在無法繼續對抗內外負荷的身心狀態下,一經遭遇誘發瘋狂的特殊事件,偽裝成健康的心態就一定會蓄勢爆發,完全扭曲,徹底崩潰。《黑天鵝》的影像這樣解析了矛盾的人性。

你一定知道這樣一個故事。一位王子出遊打獵,愛上了一位只能在夜間現出人形的,被「囚禁」的白天鵝公主。王子邀請公主來參加自己的生日晚宴,屆時他將告白欲娶公主的愛情宣言。可是被邪惡魔法師施咒的白天鵝公主,最終未能出席,代替她的反而是化身成白天鵝公主模樣的另一個女人——魔法師的女兒,只是穿了黑色禮服,像只黑天鵝,迷惑了王子的心。結局是,王子看破陰謀,重回白天鵝公主身旁,卻被邪惡的魔法師陷害,白天鵝公主隨大浪捲走的王子而去,墜入湖海而亡。之所以引用《天鵝湖》的故事,是為更好地解說這部電影的故事梗概,也為電影戲中戲情節設計找到同一根鏈條。這是芭蕾舞劇,其實這也是電影主人公Nina精神世界裏的真實生活。

電影的故事脈絡大概就是這樣,沿着聞名遐邇的芭蕾舞劇《天鵝湖》的劇情,採用另一種巧妙複雜的「戲中戲」模式,結合時下全球蔓延的「抑鬱症」瘟疫話題,把醫學領域的幻聽、幻覺藝術加工成詭異的視覺感受、跳躍的思維方程式,以「謊言」的特殊魅力達到論文、資料無法展現的生動與神秘。

前面說了人的好與壞,接著說人的壓力與動力。話說動力與壓力是兩個概念,卻緊密相連。施者稱之為動力,受者視之為壓力,不容易把握尺度,一線之隔,可以呈現兩片天。顯然在《黑天鵝》幻化的通篇意境中,Nina無處釋放的壓力,這是全部災難的源泉。電影開始,從Nina的夢境,獲得天鵝皇后一角的渴求中,泄露了無意識狀態中神經緊繃成弦的危險信號。這一段,實際也影射了各種類型全民海選比賽中,入圍選手為一夜成名,過關斬將,超負荷心理壓力得不到紓解,已經形成的社會健康心理問題。

Nina也將面對這樣的挑戰,但她背負的重大壓力似乎有更多來自平常人無需考慮的因素。母親在很年輕時為Nina放棄了自己的事業,母親寄新的人生目標於Nina的未來,過分保護、照顧,這些施加在Nina身上的愛的壓力又是另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我已不再是12歲的Nina了!」那是她掙脫母親,希望擺脫「壓力」,證明自己長大的吶喊。暗示的鏡頭中又有耐人尋味的信息傳遞,母親似乎很嫉妒Nina即將擁有的一切,而且也會惶恐於Nina有天會擺脫自己的現實。這樣,複雜的母女情感加重了Nina的思想重擔,她幻想母親會攻擊自己,於是私藏棍棒,與母親正面衝突,去酒吧喝酒、被灌藥、亂搞,不但方法不對,狀況也越來越糟。

Nina過於純凈無污染的生活,使她缺少了一份世俗的激情,從小到大一直是乖乖女,她沒有朋友,平時不喝酒不抽煙,也沒性生活,簡單得就像濾好的純凈水。這份「簡單」在演繹芭蕾舞時成為了無法擺脫「自己」的最大障礙,達不到黑天鵝的「失控」狀態,越想拋去負擔表現越僵直,這種壓力在Tom否定的挫敗感中愈發令她憎惡、憤怒。

新人笑舊人哭的行業換血規則,無形中也敲打着Nina的小宇宙。前一任天鵝女皇在Nina心中是最完美的,Nina偷走她的口紅表露她心底里的敬仰與羨慕。可是那女人被拋棄的遭遇及撞車後凄慘的命運,無時無刻不在Nina的腦中倒帶重播,那份壓力轉化成了內疚、自責、恐懼,折磨着她,甚至到後來完全暗示自己,是她毀掉了別人的人生,是自己陷人於不義。

除去上面的簡單分析,Nina的壓力還以各種形式存在着。不斷抓傷自己的夢魘,無法擺脫黑天鵝幽靈的無助,幻聽幻覺在她意識中真實存在的恐怖,不懂得如何處理情感卻要表現成熟的自我懷疑等等。壓力創造了Nina身體里不可思議的黑天鵝,同時又是壓力奪走了Nina繼續生活的勇氣。

最後說說雙重人格,Nina有這性格特徵,完全服務於整部劇雙重人格特點的需要。肯定能看出來,Nina擁有成為芭蕾皇后的潛質,又能感覺到Nina終將毀於一旦的氣息,話說「不瘋魔不成活」。對前因着墨不多,一切不正常集中在參選「天鵝皇后」這個點上,然後加以追蹤,但故事細節刻畫別有用心,就是自然而然地外露了主人公的病態人格。

地下通道里戴着白羽毛圍巾的Nina遇見穿着黑色衣服的自己。被選為新一任天鵝皇后的Nina最後拒絕色誘Tom,卻看到鏡面上用口紅寫着的「妓女」,讓人匪夷所思,其實這段相對真實的畫面我還很願意把它想成是Nina的又一幻覺。說起來,之前Nina去Tom的辦公室爭取天鵝皇后角色,用偷來的口紅把嘴巴塗成鮮紅色,就像黑天鵝的紅色喙,她似乎已有了「墮落」的準備,只是終究在吻戲中戛然而止,心理衝突打亂計劃。Nina可以完美跳出白天鵝,卻因找不到「失控的感覺」而無法跳好黑天鵝,三次不同場景但重複出現練習黑天鵝舞步,及最後演出時最震撼的黑天鵝表演。這些相互矛盾、衝突的對立畫面,在Nina搖擺的雙重人格中,想像力發揮到極致。在pub里看到Lily往酒杯里放迷幻藥,Nina在並不堅定的獨立人格中選擇了放縱,像豁得出去一切的黑天鵝。但遺憾的是,至始至終Lily這個女孩子都沒有真正傷害過Nina,一切罪惡都是她的幻覺,最終都在無形中強大了邪惡的力量。

對於弱者身份的Nina而言,黑天鵝的靈魂跑進她的身體里,讓她的自我變得無比強悍,無人能傷害,是出於本能。只是她的力量微弱,無法做到真實的墮落、厚顏無恥。加之又沒有征服社會的自信與能力,所以只能向自我傷害的精神分裂發展。在她單純的行為舉止中,她像正常女人那樣擁有的情感——自私、嫉妒、誹謗、報復、反抗,證明她並不弱智白痴,她的思想中存在很多骯髒、齷齪的社會剪影,那是人類排泄的異物,不隔絕於世,必然受熏染。這也是她把Lily塑造成魔鬼的智能條件,當然也算社會生活常識。

即便得到了天鵝皇后的角色,依然怕自己不夠完美,怕自己被冷落,怕天鵝皇后的位置被有心計的女人覬覦,這些常人能理解的擔憂在激烈的競爭中成為了枷鎖。Nina重新塑造了Lily,現實生活中無法洞悉把握的在Nina的意識里漸漸清晰,但紛繁複雜,在Nina的臆想中出現了與她有同性愛關係的Lily,置他於死地的Lily,還有可愛豁達願意分享她成功喜悅的Lily,但是無論做了哪些事,Lily是假想中不可低估的敵人,Nina擺脫不掉不安的情緒,她必定要用全部「黑天鵝」的黑暗勢力除掉Lily。

當然,結局告訴我們,邪惡永遠是善良的手下敗將。哪怕用死來換取它的名。最後算不算開放式結尾呢?隨便怎麼想,反正又要契合《天鵝湖》的兩個截然不同的結局版本了。你希望Nina搶救及時化險為夷了,那就活了,可是後面還有受不完的罪等着呢。如果她一句「這就完美了」,在天堂續來生,那就真的完美了。事實上,白天鵝真的死了。

娜塔莉波特曼真是位讓人喜愛的可兒,更是一位演藝界的千變女郎,奧斯卡上分一個獎盃沒有技術上的障礙,不過最近報道因違反音樂評分原則,而被取消奧斯卡音樂獎的角逐資格,對《黑天鵝》多少有點遺憾,但對其他應該沒礙。說回到波特曼小姐,努力減肥到標準的芭蕾身板,跳舞練到開拍前半年多每天五個小時的強度,在這部戲裏不僅搶盡了風頭,連文森特卡索、薇諾娜瑞德看起來都中規中矩了。劇中意外惹眼的倒是天鵝湖裡的王子,紐約城市芭蕾舞團的首席舞者本傑明.米派德,即現實生活中娜塔莉波特曼的正牌男友。兩人的默契從波特曼的精湛舞步中完美展現了。

另一個最值得嘉獎的肯定是導演達倫.阿羅諾夫斯基,他可真知道中庸之道,雙重人格,兩極分化等等相生、相斥的遊戲規則。Nina及《黑天鵝》的故事,Nina是「自戀與自我厭惡」的(導演達倫在訪談中提到),故事是虛幻與現實交織的,整個都是沒有標準答案的矛盾,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但情節緊湊,邏輯推理性很強,加之巧妙的構思編排,渾然天成一般。

想來道具、音效在達倫.阿羅諾夫斯基的電影教程中是比較重要的部分。《黑天鵝》中鏡子、剪刀不僅干擾了視覺感受,還起到了驚悚的效果。最後登台演出時,融入進音效中Nina急促喘息的聲音,推送劇情到了最高潮。這隻白天鵝就是一塊易碎的瓷娃娃。

Nina的故事的確有現實意義。這個多事之秋的時代,將孕育更多「無事生非」的新新事物包括新新人類。「眼見為實」也要加上雙引號特別備註了。被抑鬱掃蕩的滾滾紅塵,若沒有可見證的人,你就不要那麼堅信你所看到的一切,你眼中的世界也並非一定是客觀真實的世界。據說在日本,「一懶無娛」的宅神逃避的正是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幾乎放棄了人與人交流交往的念頭。幾米蝸居,一床頭漫畫,拒絕戀愛,拒絕結婚生子,這又是極端的。不想被傷害,不願勞心費神地對付志向不同的人可以理解。可是相比較逃避,不如練就笑看一切的淡然更有益處。這話說完,我就後悔了,哪那麼容易。

2010-12-17 |

【一】她不是奧黛麗赫本。

娜塔莉波特曼(Natalie Portman)。
最初認識她是在08年的電影《The Other Boleyn Girl 鳩佔鵲巢》。我所喜歡的都鐸王朝的題材。
她飾演的是英王亨利八世赫赫有名的第二任妻子安博林(Anne Boleyn)。
然後又在我很喜歡的電影《V for Vendette V字仇殺隊》。這個故事是課堂上老師講奧威爾的《1984》時放的。
她的勇敢演出讓我很是驚訝。同時也因這部片子愛上柴可夫斯基的《1812序曲》。
再到她參與的法語片《Paris, Je T’aime 巴黎我愛你》。
再來,就是這部《Black Swan 黑天鵝》。

有人說,她是奧黛麗赫本第二。
但她不是。
她和奧黛麗赫本沒有絲毫的關係。

她的輪廓有着自己的味道。
而顯然的,赫本早早地投入到演藝事業里,且耗費不少精力在坎坷崎嶇的感情路上。
但是娜塔莉。聰明地選擇完成自己的學業,熟練掌握多國語言。任何一樁事都沒有耽誤。

很多人心裏都有一個偶像想去學習去超越。
但絕不是成為某某『第二』。

【二】當王子選錯了公主

電影情節可以簡單的歸納為芭蕾舞《天鵝湖》的『排練全過程』。
從前一代天鵝公主的退下,到新一代女主角的選拔。
在焦慮和掙扎間,在茫然和疑惑間,總監最終選擇了Nina出演天鵝公主。

擁有一個因為意外懷孕而放棄了自己舞蹈生涯的前芭蕾舞演員的母親,Nina承擔的比其他人更多的壓力去爭取到夢寐以求的角色。
所以,在家中小小的空間里,陳列鏡子和鋼琴還有騰出來的空地,為的是讓Nina能更多利用私人時間去練習,成為第一。
因此,當她感覺到選拔失利而女主角可能他人所得時,她激動,她失落,她歇斯底里地奮力練習。去耗費自己所有的力量。
當她去懇求總監告訴他自己有多刻苦甚至已經準備充分時。她得到的,是一個侵略而莽魯的吻。
也因為這一吻。掌握選角大權的王子最終選擇了她成為奪目耀眼的公主。

公主也許是別人。Nina知道。
就如同《天鵝湖》里的代表純真白天鵝奧傑塔(Одета)和偽裝成奧傑塔的黑天鵝,代表神秘與邪惡的奧吉利亞(Одилия)一樣。
如同正式公布前的傳言,公主的角色也許是另一個女生。但是王子最終選擇了她。
而她。Nina。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個本該擁有幸福的奧傑塔還是奪人所愛的奧吉利亞了。

選拔會時,總監告訴Nina,她出色的能力,可以很好地展現白天鵝的角色予觀眾,但若要同時演繹黑天鵝,Nina仍有一定的進步空間。
而在隨後密集辛苦的排練過程里,Nina的身心都被角色煎熬。
源自母親的期望,自己的要求,和總監的期許所帶來的壓力,讓她一次次地陷入瘋狂而無意識的自虐當中。
她頭腦中的清醒被不斷地吞噬,她的精神一步步地瓦解。
因為她從一個自身生活簡單到乏味內心單純到稍顯無知的儼然是白天鵝的代表,一次次碰撞於蛻變之後,最終挖掘出自己內心屬於黑天鵝的一面。
這樣的蛻變這樣的化蛹成蝶的過程,造就了她,也毀了她。

到最後,『天鵝公主』已經不是原本的Nina,而Nina,也不再是屬善的那個『公主』了。

當王子選錯了公主。他的一吻,迷亂了情節。
公主的角色因此誕生,而角色的真實自我也因此毀滅。

【三】在慾望超越一切的時候

一個人追求夢想並最終實現願望,和一個人追求夢想但最終自我毀滅的區別是:前者羨慕他人卻不妒忌,後者的憎恨想奪去他人所有。
所以,當慾望超越一切的時候,會有奇蹟出現,亦會有悲劇產生。

退下的前任天鵝公主,在Nina作為新天鵝公主被介紹給公眾的酒會上,目光如針,痛恨地扎向新人。
一個人目光中流露出的失意,並不能掩蓋她自身散發出來的時光沉積歷練出來的韻味。
但倘若一個人的眼裡只剩恨意,只看得見猛烈的怒火灼燒,那一剎那,芭蕾陶冶出來的優雅情調便蕩然無存。
也許是黑白天鵝並存於她心中,在退幕之後,她內心洶湧的憤恨不平,剎那間淹沒了她的理智,也因此讓她遭遇車禍,此生慘淡。

而Nina。飾演黑天鵝對她的挑戰就是讓慾望超越一切。
母親因愛戀帶來的意外插曲而終結舞蹈生涯,成為了一位芭蕾未來之星的母親和督促者。因此,她以自身經驗為訓,嚴厲監督Nina的生活圈。
每每接到的電話,必然是母親打來的。
而一個成年女子的房間里,卻布置得如同涉世未深的少女般。
當總監問她是否有過戀愛,她搪塞地一筆帶過,說有幾回但交情不深。

芭蕾舞者是藝術家。而藝術家對藝術的最深刻的領略來源於自身經歷。
演繹《天鵝湖》,一個為愛而犧牲為愛而瘋狂的故事,如果舞者自身都沒有經歷過一場瘋狂而深刻的愛,又豈能領略到白天鵝奧傑塔因王子錯選了假扮成自己的他人的痛心疾首和絕望的愛呢?如果她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人,能讓她牽心挂念,能讓她焦慮不安,能讓她傷心失落,能讓她為之一笑,甚至能讓她去不滿去嫉妒,那麼,她怎麼能理解故事的結局,王子和白天鵝為追求真愛而生死與共的真摯與悲壯呢?
Nina什麼都不懂。因為,在她母親的調教監控下,她沒有放肆過沒有放一搏過。

總監開導她,問她是否有過性經驗。她更是尷尬和失措。
她過得如此小心拘謹,身邊沒有男性存在,父愛缺失。她自身缺乏吸引異性的荷爾蒙。
所以,總監教她以自慰的形式去感受性,去掙脫她內心的枷鎖,以肉體慾望去超越她的精神束縛。
當她做到的時候。她的黑天鵝,就比以前要更傳神了。

因為此刻,她內心深處的那朵惡之花,開始汲取養分,含苞待放。

【四】 你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當Nina突破了聖女貞德般的內心禁錮,開始接觸到性慾,她也一步步地揭開自己內心的『惡』。

她觸碰到內心的妒忌於憎惡。
Nina懼怕表現亮眼的舞者和總監發生關係,抗拒她成為自己表演的代替人,見到她穿上tutu臨時代替自己排演時,憤怒頓時涌沒理智,甚至在最後演出時,幻覺見她要與自己搶奪角色,甚至歇斯底里引發血光之災。

她從那個循規遵矩的順從者,一步步地觸碰到自己內心所隱藏的激烈的陰暗面,然後撕裂結痂,直擊心中的真『惡』,並與之反抗。

慢慢的,她從鏡子里看到幻覺,看到另一個自己露出詭異的笑容並自虐。

她,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心理學上說,這種現象叫做二重身。
這樣的人能夠在現實生活中看見自己,但他們往往都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最終都以死亡告終。有時候二重身會提供一些很有價值的預言和警告,但亦有二重身現體殺死本體的事件出現。

所以,當二重身一開始出現,Nina的生活開始陷入混亂,傷痕和血跡都預示着警告,警醒着Nina要學會去釋放壓力,且要控制她的『惡』的接觸。
她一次次的躲避,一次次的忽視,因此到了最後,二重身造成了她嚴重的錯覺與精神迷離,她心中的『惡』在上台展現黑天鵝之前的那一剎那徹底爆發。她的幻覺讓她徹底失去了自我:慾望帶來的憎恨讓她以為別人要搶奪她的角色,而因此,當她看不清自己,看不見『Nina』,徹底化身為黑天鵝時,她的內心,被徹底的摧毀了。

你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你是我所不敢面對的我。

【五】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朵冶艷怒放的惡之花

幾年前。
第一次讀波德萊爾,就深愛上這個美妙的標題。
惡之花。如此曼妙冶艷。
選用這個標題作為我當年創立的社團名字,並且拍了一組同名的攝影系列。

善與惡。

傳統的中國式教育使得人們不懈地追求萬物之『善』。
追求『好』的,幾乎對我們而言是理所當然的事。
做學生,上某個好學校,考到傲人的分數,分數絕對要向尖子生看齊,而那些吊車尾就千萬不能近墨者黑。因為這理所當然。
做事業,尋求賺錢的職位,晉陞到主管,或是考上公務員求安穩順便背地裡在微博上轉髮指責制度的帖子就滿足。因為這理所當然。
因為追求人們心目中的『好』,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然後。
沒有人曾對我們耐心細緻地談論萬物之『惡』。
我們追求『善』,同時遠避『惡』。這才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人們錯了。
善惡原本一體。正如天地共存於混沌之中。亦如日月輪迴交替一樣。
過分單一地注重於『善』,那麼人則會逐漸變弱,最終不堪一擊。
做學生,不光上好學校,要上對的學校,即便沒有達到世俗衡量的『好』,但只要適合個人,那便是好選擇。每個人都說某尖子生分數有多好,卻不說這個人厲害的是什麼,而弱點又是什麼;因為人們都習慣於創造一個神話般的角色,令自己覺得是不可超越的,來使自己甘心地臣服,疲於超越。

人們似乎習慣於單方面無限放大『善』,或是無限放大『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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